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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民國大陸政府(籌)
Government in Exile of Republic of China Mainland
四通橋事件與習近平治下的魔幻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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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涓
2022年10月20日
四通橋抗議震動海內外,當局對這一事件迅速、徹底、充滿荒誕意味的審查也像是中國過去十年的一個註腳。這十年來,人們很難不意識到威權統治的牢籠正在收緊,權力之任性魔幻應該也是海外華人越來越懼怕回國、更多人往國外跑的原因。
二十大召開前,有人突破了北京的高度戒備,在四通橋上掛出橫幅,直接點名批評習近平是“獨裁國賊”。跟中國隔著時差的我醒來時發現,朋友圈裡好些人貼出與橋有關的照片或詩歌,也有人在轉發陳奕迅的歌曲《孤勇者》。等我上推特了解到橋上發生了什麼、人們在隱晦地表達何種情緒時,這首歌的鏈接已經被刪除了。我有幾個親友轉發了這首歌,但後來我發現,他們完全不知道這首歌為什麼在朋友圈裡爆紅,對它被刪更是感覺莫名其妙。
你覺得自己只是在聽歌,監管者認為你在影射;想要保住帳號,你一定要多多了解當局不想讓你知道的事情。這種諷刺的現實讓我想起馬克·吐溫的那句“真實往往比小說更荒誕”。
習近平2012年11月作為新領導核心亮相的時候,給人一種清新、接地氣的印象,第一夫人彭麗媛更是以其對艾滋病的關注與親切溫婉的形像給中國的國際形象加分。很多知識分子、商業精英和國際觀察人士曾對他推動改革寄予過厚望。遺憾的是,這十年間荒誕的事情似乎越來越多,人們可以感覺到威權統治的籠子愈發收緊。以前中央黨校教授蔡霞為代表的部分知識精英甚至認為,習近平正在打造一個極權主義國家。權力之任性魔幻應該是海外華人越來越懼怕回國,更多人往國外跑的原因。
十年前,民眾還有一些媒體可以信任,而現在——調查記者絕種,市場媒體噤聲,外國記者被驅逐,外媒網站被封鎖,再有冤情只剩下微博求助或親自上訪這兩條路,但最終的結果可能都是被監控鎖定,從此寸步難行。那時誕生不過數年的微博與微信上還沒有這麼多禁忌詞,不會發個帖就“炸號”。如今我的微博上幾乎每天都有互關好友炸號後“轉世”;在微信上,我自己經歷過一次微信帳戶被徹底封禁,身處的幾個媒體圈大群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萎頓,再也沒有人分享採訪線索,沒有人討論新聞事件,就連過年搶紅包也不再熱情。
十年前,人們對經濟發展充滿信心,中國領導人也曾鼓勵人們追尋自己的創業夢想。在我心目中,北京曾是一座欣欣向榮的城市。在三里屯的咖啡館裡,周圍每個人好像都在談幾十億的生意;與此同時,每一間蘭州拉麵、沙縣小吃和驢肉火燒店裡的老闆和客人們,也都相信他們的日子會越過越紅火。但在2017年,我們赴美定居一年後回到北京,揣著一長串餐館的“心願清單”打算挨個吃過去,卻發現很多經營了多年的店鋪都沒了。作為北京整治“開牆打洞”舉措的一部分,大批商戶被驅逐,失去了生計的人也因此黯然離開。
證照齊全的“低端”創業者抗議無門,其他私營企業——不管在國民經濟中的影響力有多麼巨大——同樣作為“二等公民”受到嚴格的審查和監督。隨著監管機構發出一紙《意見》,一度被估值為1000億美元的教培行業立刻遭到整治;科技企業受監管重創,曾經高調的企業家開始悄悄退場。每一間關閉的店鋪,每一個空蕩蕩的教室和寫字樓,背後是無數人破碎的夢想和逾期的房貸。可以確定的是,私企跟黨走的既定路線在二十大後不會改變,未知的則是原本應於10月19日發布的第三季度GDP數據究竟是多少。
十年前,中國高校的師生們恐怕都沒有想到,老師說什麼都有可能被打上政治化的標籤並被舉報。我一些在中國高校執教的朋友說,他們私下總結出了一系列預防被學生舉報的方案,包括上課時完全緊貼教案,不講有爭議的內容;不在微信等聊天工具上與學生私聊,尤其是不能在私聊中講述自己不成熟的觀點,以免被斷章取義。與之相對,在知乎等問答網站上,“如何有效舉報老師反動言論”這樣的話題也屢見不鮮。正所謂“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十年前,很多人不會想到現在的中國會保守得密不透風。在電視上,不可以露乳溝、不可以露文身,也不可以有醜聞。 “廳局風”在年輕男性中蔚然成風,女性則被要求接受傳統的性別角色,為改善中國的生育率做貢獻。
文化趨於保守的同時,中國對外開放的大門也在關閉。英語教育被弱化;發放護照數量減少;當全世界大部分地區都已經恢復了現場實地會議時,中國的學者仍然難以出國參加學術會議。這只是因為新冠疫情嗎?還是說新冠疫情令人窒息的封控政策只是威權日益強大和集中的結果?
很少有人真正知道中國民眾對這十年個人生活和國家前景的態度——畢竟現在連最愛聊政治的北京出租車司機都謹言慎行了。但現實是人們在偷偷“潤”出去。十年間,中國尋求庇護者人數逐年增加,許多外資和外國人選擇離開。而對在美華人來說,一個經濟發展、社會開明的中國曾經被視為一條退路,但這條路也越來越窄。我的一個好朋友說,原先覺得孩子可以作為美籍華人去中國讀大學,但對她來說,現在讓孩子回中國深造幾乎不可能是備選項,她和一些華人朋友已經在計劃著來年暑假送孩子去已經全面解封的台灣遊學。
上個月我在一個中國的購物網站上下了一單,只用了一天一夜,這批貨就從中國運抵洛杉磯機場(之後又用了七天它們才到達我家那就是後話了)。在我看來,中國驚人的物流速度足以證明中國擁有大量高素質的工人、高質量的基礎設施和高科技的軟硬件。這十年來,對勤勞的中國民眾來說,是享受科技進步的紅利更多,還是被這個科技進步的監控國家束縛更多?而在下一個十年,科技和勤勞能帶來更好的生活嗎?
上周本專欄關於李文亮醫生的文章刊出後,一位署名為Songtao的讀者來信分享了他因為疫情而失去了什麼,他寫道:“18年底繞著整個地球飛了一圈回國辦婚禮度蜜月,之後就想著拖到20年復活節再回去看看吧。結果發生了這件事就沒能回去,爺爺5月初去世了…本來一個晚上就能趕回去的但因為隔離,機票也賣空了,所以老爺子住了幾週的院,也沒能回去見一面。在那之後又是2年多了…還是會在夢裡哭醒。疫苗打了3針,新冠也得過又好了,工作都換了兩份…活得其實還算挺好的,但是家人朋友就只能活在手機屏幕裡,和電子寵物一樣。看了四通橋發生的事情,有心在微信說點什麼,居然捨不得號,也是挺替自己可笑。”
這段文字讓我想到我的一位微信頻繁被銷號又“轉世”的朋友說,“它們封是它們的權力,而我說是我的自由。”
對於過去的這十年你有什麼感觸?你對未來五年或者十年樂觀嗎?歡迎來信與我們分享交流。
原載紐約時報